老马迷途（中篇小说）

　　■杨汇泉

　　第一章

　　（一）

　　***有句成语叫“老马识途”。说春秋时期的大政治家管仲随齐桓公伐北方的孤竹，被敌诱入荒无人烟的“旱海”，但见白茫茫一片平沙，狂飙刮地，天昏地暗，东西南北茫然不辨，迷路而不得出。这时管仲曰：“老马之智可用也。”齐桓公便令人取老马数匹，纵之先行，大军随其后弯弯曲曲走出迷谷，并取得胜利。后人比喻有丰富经验的人，做事熟练而少失误。其实老马所以识途，皆因其马多从漠北来，来来往往多了，就熟识所走过的路。但对从没经历和走过的路，老马也难免迷途。在文化大革命初期不是许多老革命遇到新问题，“很不理解、很不认真、很不得力”而被打倒了嘛。而今，在这巨变时代、转型时期，现代工业文明的发展与人文精神的衰落畸型组合，旧秩序瓦解、新秩序待建，噪动混沌，好坏悬疑不定，一切传统的观念、道德、良知受到挑战。老马迷途的事再次“应运”而生也就不足为怪了。因为故事发生在新官镇，我们不得不把这座风光秀丽的江南古镇先做一番介绍。

　　新官镇因旧社会西洲县乡绅迎接新任的朝廷命官而得名。地处泷江和蓝溪两水交汇处，西距县城12公里，东距大洲市20公里。大洲市在解放前人称州里，解放后称地区，现在称市里。旧社会赴西洲县上任的县官，无论乘船或坐轿都要在新官镇停留休息午餐，当地豪绅头面人物都要赶到镇东口的蓝溪桥上迎接。当地盛传一段文人佳话，清朝时期，县里出了陶秀才，家富不仕，恃才傲物，洒脱不羁，凡在本县做官的人如无德无才的，常被他嘲笑，愤而离去，在朝中小有名气。曾有一位新科进士李某，年轻有才，被任为西洲县令，他在朝中听说西州有个陶秀才很难对付，上任第一天，以陶秀才为首的乡绅在新官镇蓝溪桥上迎接。李进士从州里坐轿来到桥头，下轿与大家拱手寒暄，这时陶秀才便说，这座桥叫蓝溪桥，顺口念道：“蓝溪桥，桥晒荞，风吹荞动桥不动。”借桥名出了个上联。李进士心里明白，这是给他的下马威。因早有思想准备，便不慌不忙地指着江心的洲子问道：那叫什么洲呀？众答：“白鹭洲。”李进士笑曰：“白鹭洲，洲挽舟，舟行洲不行。”众人拍手曰：“妙。”由此，陶、李两人都很尊重对方的才气，成为莫逆之交，常一起交流酬唱。李在任时颇有政绩。县志载，“专务德化，教民孝悌，减徭汰赋，劝课农桑，民常怀之”。这段历史佳话，当地至今流传。

　　这座江南小镇西面是深邃的丘陵山区，东面是广阔的平原湖区。历史上山区的桐茶、竹木山林特产在此集散，平原湖区的粮棉、布匹都由此进山。这里成了“一船桐茶下山去，一船粮棉进山来”的水陆码头。旧社会小商业很发达，市场繁荣，商店、酒楼、茶馆鳞次栉比。人称西洲县的政治中心在县城，经济中心在新官镇，像解放前***首都是南京、经济中心则在上海一样。抗战时期，由于从上海、武汉避难来的富商贵人聚集，一时呈畸形繁荣，被人称做“小上海”。解放后的几十年来，在计划经济下，以粮为纲，全面扫光，又经历文化大革命中“自有一双手，不在城里吃闲饭”的下乡运动，小镇便失去了昔日的繁荣。改革开放以来，小镇由于乡镇企业的异军突起，经济发展很快，创造了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新辉煌。

　　（二）

　　1996年元旦刚过，新年第一个星期天，全省大员云集新官镇，参加全省乡镇企业现场经济交流会。本来***人对过元旦像过双休日一样，不甚在意，假日过后，照常工作、照常开会。今天下午，新官镇政府门前水泥坪上停满了皇冠、奥迪、桑塔纳等各种各样的小轿车，足有150多辆，因院里停不下，在镇政府门前的大街上还停了很长一溜儿，司机们三三俩俩地聚在一起吸烟聊天，焦急地待主人散会，好即驱车返回，行人道上站满了围观的群众。一个容纳300多人的礼堂座无虚席，皆是各地市县的书记、专员、市长、县长们。主席台上第一排正中坐有省委李书记、林省长，还有兼任省乡镇企业领导小组组长的省委副书记陆仁高，兼任省乡镇企业领导小组组长的副省长徐南奇。陆仁高特意把西洲县委书记卞前拉到第一排紧紧地靠他坐在左边，县长赖常紧靠徐副省长坐在右边。主席台后两排坐的是各地市和省直各部委办、厅局的负责人。会议前两天，西洲县和新官镇都介绍了发展乡镇企业的经验，参观了镇办水泥厂、纺织厂、食品厂和大树村的村办企业以及农民住的别墅群。陆副书记已对去年乡镇企业工作总结和今年的工作任务做了全面报告。今天的总结会只是请省委李书记做指示。

　　会议有序地进行。徐副省长亲手把省政府命名的“全省第一镇”的大红旗授予新官镇党委书记蒋天化，并发奖金10万元。在一片雷鸣般的掌声中请李书记讲话。他说，今年全省开的第一个大会就是乡镇企业工作会，说明省委、省政府对乡镇企业的重视和抓好这一新的经济增长点的决心。接着充分肯定了新官镇乡镇企业超常规的发展，三年翻三番，从三年前两亿多元到去年产值达15个亿，成为全省第一镇的成绩。他很动感情地说：“很了不起呀!”这时陆仁高插话：“他们不仅乡镇企业发展速度第一，前几年出现了全省第一村，现在又创造了全省第一镇，各项经济建设和精神文明建设西洲县也有很多好的典型。卞前同志给我讲他们在全省有60个第一，教育达标第一、计划生育第一、卫生工作第一，还有全省排名第一的体育馆，第一高楼，第一宾馆等等。”李书记接着说：“是！西洲县这几年经济建设和精神文明都抓得很好，关键是有一个思想解放、开拓进取，有朝气、有锐气、有志气的年轻领导班子。”他特意点到卞前在介绍西洲县乡镇企业贯彻大发展、大开放、大提高的方针时，对他们提出“无外不快”，敢于让利招商“你借我一桶水，我还你一桶油”，“先当债主，后当财主”的思路倍加赞赏，这是思想解放的具体表现。俗话说，“人无外财不发，马无夜草不肥”嘛!

　　卞前在一旁听到省委书记的亲口表扬，感到浑身发热，心情异常激动，顿觉在全省县市委书记中身价提高。他一直侧脸盯着书记讲话，不时地点头，表示对书记的讲话心领神会，又不时地向陆副书记低声说，“我们的工作做得还不够”，以表示自己的谦逊。他内心正在得意兴奋时，蒋天化忽然从旁边猫着腰凑到卞前的耳边说：“马老又来了，在镇政府办公室坐等，非要见你不可。”卞前顿时心中一震，笑容顿敛，“这老家伙来了。”话到嘴边，没有说出，便冷静下来，低声向蒋交待：“让他到宾馆休息，好好接待。”蒋一边说好，一边退出会场。

　　现场会后，省报在第一版发表了通栏标题现场会的消息、“全省第一镇”的长篇通讯报道，并配发“向新官镇学习”的社论，使新官镇随即名噪全省。

　　（三）

　　马老，何许人也。为什么能使我们这位如日中天、炙手可热、正红得发紫的县委书记心中一震，似乎又惧又厌呢？

　　马老名叫马驰，年届古稀。早年随“钟山风雨起苍***，百万雄狮过大江”从北方来到新官镇，成为解放后第一任区委书记。在这里参加过清匪扫霸、土改运动。上世纪60年代任西洲县委书记，70年代当过大洲行署专员，后调省任农委主任，当了一届副省长，于1988年离休。当年从老远的华北平原来到江南，使共产党员这棵***与西洲县的土地结合起来，不断在人民中生根开花。其后他在这里又同群众一道渡过我党经济最困难的1961年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和政治上最困难的文化大革命时期两个不同寻常的年代。正因为这种历史渊源，他在西洲县群众中有很高的威望，受到群众的尊敬，人们习惯称他为“马伯伯”。他对西洲县也有着很深的感情，一种难忘的情愫。他自己常讲，西洲县是他第二故乡。

　　老马离休后住在省政府宿舍大院内，与老伴儿一起生活得很平静，每天读读书、看看报、练练书法、看看电视、打打太极拳，日子过得悠哉悠哉。忽然“一夜春风来”，1993年春，刚从县长升任县委书记的卞前和新任县长赖常、新官镇党委书记兼大洲富民集团公司总经理的蒋天化突然造访老马，并开着两辆皇冠3.0高级轿车，非要接老马去西洲县新官镇看看，再三说，西洲县的老同志对他很思念，要他回去聚一聚。老伴儿叶枫也劝他出去走走，不要一年四季待在家里。哪晓得，他这一去便打破了平静的心和平静的生活，注定了他晚年要扮演一个尴尬无奈的角色，使他悔恨终生。

　　阳春三月，正是江南桃红柳绿、处处充满生机的季节。老马随着卞前一行人回到阔别八年的西洲县，住在已改为西洲宾馆的原县委招待所。卞前这几天亲自陪同老马，看了县城和新官镇的城镇建设，参观了新官镇的乡镇企业，原年产8万吨的水泥厂正在扩建成年产24万吨，原1万纱锭的棉纺厂已扩建成5万纱锭和500台织布机的中型企业。厂房轰轰的机器声激荡着老人的心。昔日的老街，麻石路已变成了柏油路，荒郊野外魔幻般地展现出纵横宽阔新的十里长街，一行行香樟、梧桐，一行行桂花、玉兰，把大街点缀得风姿绰约；银行大楼、邮电大楼、供销大厦巍然屹立；古典式门楼的镇政府大院更显光彩夺目；一座高24层的大洲富民集团公司的办公大楼正在挖地基，据说建成后属大洲地区最高建筑。只是新辟的大街还是土路，来往的车辆掀起一阵阵灰尘，有煞风景。卞前忙向老马解释说：“新开的路基，要让它沉垫一年，今年下半年就打水泥。”老马边看边点头称赞：“真是变化太大了。”

　　他们又驱车来到镇郊的大树林，村支书韩大军正在村口大樟树下等候。据当地群众讲，这棵大樟树已有300多年的历史，根深叶茂、树身粗大，七八个人都搂不过来，常年青绿，树荫能遮好几亩地的面积。据说有一年发大水，全村人都爬上这棵大树而没被大水冲走，从此这棵大树成了全村的救命“恩人”，过年过节村民烧香供奉。在大办钢铁和大办食堂时，公社曾来人砍树，全村人手持扁担、锄头，站在树下护卫，谁砍树就跟谁拼命，大树这才得以保存下来，现在成了全村一个亮丽的风景点，被人们视为风水好的标志。

　　韩大军原系国家干部，当过副乡长。改革开放之初，银行鼓励***办企业，可老实本分的农民只知种田养猪，办企业怕赔钱，都不敢有所举动，唯独韩大军啥都不怕，毅然辞去国家干部的铁饭碗回村办企业，当时轰动全县。他敢于想大的、干大的，用银行***先后办起了瓷器、化纤、食品罐头等5个厂，首创亿元村。尽管人们议论韩大军的成绩是用银行***堆起来的，事实也是如此，前后经他之手***已达2亿多元。是他会拉关系，还是善于抓机遇？不管正道还是邪道，他能从银行里鼓捣出巨额***，不能不说这也是一种本事。

　　虽说大树村这些缺乏科学论证的企业，加之不善经营管理，随着市场激烈竞争都不景气，银行***渐成烂账，永无偿还之日。但韩大军毕竟是开了新官镇改革开放之先、大办乡镇企业的创始人、首创全省乡镇企业亿元村的“领头雁”，为全县争了光，也为省里添了彩。你说时势造英雄也罢，英雄造时势也罢，韩大军无愧为一个时代的弄潮儿，当上了省劳动模范、农民企业家、市政协副主席、全国人大代表，成为全省知名的风云人物。他已历练得手眼通天，一般人见不上的领导，他能见，一般人跑不来的项目，他能跑来，一般人贷不到的款，他能贷到，不服气不行，因此就连县长、县委书记甚至市委领导都得高眼相看。尽管大家心里明白，这种大款手中握的财富散发着虚假、违法、蒙骗、权钱交易的恶臭，在这一切服从金钱的风气下，不少“博学多才的人必须向多金的愚夫鞠躬致敬”（莎士比亚语），为其树碑立传，炒得沸沸扬扬。

　　这时韩大军身着西装，手拿大哥大，身后站着副支书、秘书，热情地与走下车的老马、卞前一行握手。在韩大军的带领下，看了村办企业后，又看了农民住宅的变化。他说：“包产到户，茅房变瓦屋；村办企业，瓦屋变别墅。”那一个规格、一个样式、一律白粉墙加蓝色边框被称为法式建筑的三层小楼，一栋一栋足有100多栋，整齐排列在流水渠畔的丘岗坡上，半隐半现地掩映在一片丛树林中，确为农村亮起一道独特壮观的风景线。公路上来往的车辆、行人无不用惊奇的眼光注视着，感叹欣羡不已。其实这100多栋别墅也是公款建起来的，因每户由村办企业补助5万元，不建不补，不统一规格建也不补，乡镇企业的钱，实际上是***，用公款建私房谁还不建呢？

　　在这里，韩大军还带老马参观了桥头边王桂华的家，这是精心安排的桥头两边专供参观的10多户人家之一。其他远点儿的人家，进门客厅与过去的堂屋一样，依然放着吃饭的旧八仙桌、高条凳、雨具、农具，有的还搭个鸡舍，拴着猪仔，别墅内外仍保持着农民多年的生活习俗。卞前一进王桂华家的门便喊：“王会计！马伯来了，认识吗失落的维京人？”王连忙说：“认识，认识，是老领导来了，真是稀客！您老当县委书记时我还是一中的学生。”客厅里摆着摇控大彩电，棕色的真皮沙发，时髦的家俱，显示着其家的富裕。在主人的带领下，上楼看了其子小俩口的住房，一套***白色的组合家俱，新席梦思床，崭新的鸳鸯被叠得整整齐齐，还有组合音响、卡拉OK。主人热情地让客人在客厅里落座，上茶，红塔山***香烟招待。老马询问了其家一年的收入情况，王答，他在村企业办任会计，一年***1万多元，儿子开汽车专跑运输，妻子和儿媳在家办了个养鸡场，全家一年收入5万多元。卞前说：“他家比你这副省长的收入还多吧？”老马说：“是我一年***的4倍。”卞前说：“他家是汽车一响，***金万两。”主人忙说：“这是党的开放政策好，才过上今天的好日子。”主人热情地非要留他们一行人吃饭。卞前再三解释，县里已安排了晚饭，马老与县里退下来的老同志聚餐，他们才走出门，乘车返回了县招待所。

　　几天的参观，繁荣的表象确使老马心情激动，精神一直处于兴奋状态，当晚诗兴大发，写下两首七律。

　　（一）

　　十年枉为西洲令，

　　未识山川有性灵。

　　流水空流复日日，

　　花开花落自重重。

　　旅商拴马门前柳，

　　渔叟停舟水岸枫。

　　风雨常将良辰负，

　　英雄百万夜忙耕。

　　（二）

　　春风十载度泷江，仙剑奇侠传2修改器

　　大地山川尽吐芳。

　　百里田畴麦浪滚，

　　千家别墅菜根香。

　　条条公路绿荫地，

　　处处烟囱刺穹苍。

　　莫谓小康前路远，

　　异军突起创辉煌。筑成教育电脑版app

　　他的诗既是对左的年代、农村大跃进和以粮为纲、全面扫光和运动折腾蹉跎岁月的反省感叹，更是对改革开放以来农村发生巨大变化的赞美，充分表达了一位老革命的喜悦心情。思维导图mindline官网

　　（四）

　　让我们继续把日历翻到1993年春天。老马旧地重游，县委还特意安排了半天时间，将全县情况向老马做了汇报。无非是全县工农业生产、农民收入增长的一些数字和全县加速经济发展奔小康的规划。办公室的同志把情况汇报完了，卞前便说：“你老一直对西洲县经济发展很关心，对经济工作很有经验，也很有见地，请多提指导意见。”老马再三表明态度，感到这几年西洲县变化太大了，工作很有成效，只是自己五年没有工作了，对形势、精神、情况都了解很少，讲不出什么意见。这时卞前提出当前我们最大的困难是资金短缺，新官镇青岩水泥厂的扩建、土建都已搞好，把设备一安装就可投产，一年就能增加利润2000多万元。可是没有资金，定好的设备拿不回来，看到的钱拿不到手。“不能从银行***吗？”“现在银行的钱紧得很，我们又是贷差行。马老，您在省里认识人多，能不能想点儿办法？比如省建设投资公司的方经理，是跟随您多年的秘书，听说他们那里可融通或拆借资金，可是我们不认识，素无往来，请您老人家给我们牵个线，搭个桥？”他们这一提醒，激起老马的热情，觉得新官镇这个项目摆在那里太可惜了，把这个项目搞上去是一件大好事，便答应代为牵线搭桥。这样，卞前、赖常、蒋天化三人便马不停蹄地送马老返回省城。

　　第二天，老马先给省建设投资公司方经理打了电话。方经理名叫方音，三十五六岁，财经学院毕业，分配到省政府办公厅工作。老马习惯在调动工作时从不带人，到哪里由哪里新配秘书。因此，老马调到省里后，方音就给他当了三年的秘书，后来在办公厅当处长，由于他是学财政金融的，省里建设投资公司便调他任总经理（副厅级）。方音对老马的人品、学识很敬重，也对他的栽培常怀感戴之情，老马离休后，经常上门看望，并一再表示：“有什么事交待，一定照办。”可是老马从来没有让他办过什么事，为新官镇的这件事还是第一次。方音接了马老的电话，与卞前等人相约晚上在玉楼春酒家聚餐商谈。时下风尚找人谈事请客吃饭成了一种习惯动作，好像一切难题、纠葛、交易，甚至仇怨只要往酒桌前一坐，气氛就缓和了，酒过三巡，便烟消云散，笑语融融。

　　卞前叫蒋天化在玉楼春酒家订了个单间雅座。晚七时，卞前派车将老马接到玉楼春，这时方音和公司舒副总经理、方的秘书小丁都到了。主人一方除了他们三人外，还有富民公司驻省城办事处主任于洪水。大家公推老马坐在用雪白围巾卷成高筒竖得高高的主宾席，老马说：“按规矩，这是主人买单的位子。”大家都说，这里没有外宾，都是自己人，你不坐谁还好意思坐呀钢铁苍穹迅雷下载!老马只好坐了上席。左边是卞前，右边是方音，十二个人的席面只有八个人，还是很宽松的。菜早已订好，鱼翅汤、卤水拼盘、红烧水鱼、***焖鸡、荷兰豆等，依次端上桌面，喝的是五粮液酒。由卞前打开台词：“今天有幸与马老、方总、舒副总共进晚餐，很感高兴，祝马老，我们共同的老领导健康长寿，祝方总事业兴旺发达，干怀!”老马不喝酒，便以矿泉水代酒。这时卞前开始发挥喝酒的优势，单独敬方音等三人每人一杯，连饮三杯。这时，玉楼春的汪总来到席前，对卞前一行人说，老朋友来了，我来敬杯酒。看来他们是这里的常客。酒过三巡，卞前便叫蒋天化谈了新官镇青岩水泥厂项目的进展、规模、效益情况，要求方总在资金上鼎力相助。方音说：“你们这件事，马老在电话里跟我讲了，我们一定尽力。不过现在银行***很难，人往高处走，省里的资金很大一块流到沿海炒房地产去了，借资金***很高，期限又短。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发企业集资债券，***高点儿，不过不会高于外省的拆借资金***。”卞前等人说：“不管什么办法，只要你方总给融通资金，***高点儿也没关系。”方音说：“这个项目准不准，效益如何，我们无人考察论证，只是代你们发集资债券，到时你们县政府负责偿还本息就行了。”卞、赖齐拍***脯说：“一定按时偿还本息。”酒桌上把大原则定了，具体事项明天到公司商定。老马这时说：“我牵线搭桥的任务完成了，具体怎么搞，你们双方商定，我就先退席了。”双方都说：“请马老放心，我们都是你的老部下，一定把你交待的事办好，你老回去休息好了。”于洪水连忙喊司机送马老回家。他们酒足饭饱后，卞前提出今晚时间尚早，大家一齐到楼上休息休息。未等方音等人表态，便起身拉着方音他们，由于洪水带路，乘电梯一直上到九楼0938大套间。

　　这里名义是富民集团公司，其实是西洲县委、县政府办事处。大套间是办事处的接待室，里间卧室里的浴室带冲浪，中间是写字间，有写字台，还放了一张四方桌。外间是客厅，有两间房子大，设有大彩电和卡拉OK，如果把沙发前的茶几往边上一移，中间可举行小型舞会，装饰极为高档精致，灯影摇红，朦朦胧胧。卞前和县里的领导来省城办事大都住在这里，并在此招待一些领导和各方有关人士。今晚，卞前带方音等来到这里一落座，于洪水忙从隔壁房间里喊来四位年轻小姐，她们穿着花色艳丽的连衣裙，秀发齐肩，笑容灿烂，飘然而至。她们都是从县里挑选出来又经过专门训练的，会唱、会跳、会喝酒，会打***、会按摩，既属办事处的工作人员，也是公关小姐、服务小姐。她们一进来就忙着给客人倒茶点烟，殷勤备至，顿给室内带来盎然春意，使在场的人感到一种宾至如归的温馨，创造了一种良辰美景的气氛。无法想像，如果没有女人，那么生活将是怎样单调、枯燥、沉寂。卞前说：“两位老总是打***还是唱歌跳舞啊？”方总说：“我不会唱歌。”舒副总也说：“我年老了（其实是人到中年）一不能唱，二不能跳。”卞前说，那好，我同于主任陪方总、舒总打***，你们（指赖常、蒋天化）和小丁就在此玩卡拉OK吧。他们四人进到里间，把门一关，隔断外间的声音。四人在麻将桌前各站一方，卞前和于洪水打对门，方、舒俩人打对门，双方互为上手下手。方音提出打10元一炮，只是玩玩，于洪水嫌太小，打不起劲，非打50元一炮不可。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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